岁月蹉跎,我也是过客一个
前台的铜铃又响了,第三拨客人拖着行李箱进来时,我正用纸巾擦玻璃杯上的指纹。杯壁还留着前晚的威士忌渍,像片没散尽的云,浮在今天的柠檬水中。
曾在行李箱里装过整个春天。碎花裙叠着樱花书签,帆布鞋塞着晒干的薰衣草,连防晒霜的瓶身上,都贴着出发地的邮戳。那时总以为每趟旅程都有终点,在地图上用红笔圈住的小镇,定能长出会开花的屋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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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先褪色的是地址。某个雨夜整理背包,发现张被雨水泡软的明信片,收信人地址处洇着团蓝雾,寄信人的名字只剩半个 “晓” 字。记得那年在海边邮局,你说 “等银杏黄了就回来”,却让这半张纸片,在行李箱的夹层里,熬过了三个落叶的秋天。
开始习惯旅店的白床单。它们总带着消毒水的清冽,像块没写过字的稿纸,等着被不同的体温烫出褶皱。某次清晨醒来,发现枕头上有根灰白的头发,不知是前位客人遗落的霜,还是我自己的岁月,悄悄结了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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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旧的行李是双布鞋。鞋跟磨出的斜角里,嵌着各地的沙:敦煌的砾石,厦门的贝壳,还有北京胡同里的青砖碎屑。鞋带换过三次,每次系结时,都能想起母亲的手 —— 她总说 “结要系紧才不会散”,可那些被她攥过的绳头,终究没能留住要走的人。
其实岁月从不是账本,是本被反复涂改的地图。昨天的咖啡馆变成今天的药店,去年的书店隔成了两间公寓,连常去的公交站,都换了新的站牌。而我揣着越来越薄的钱包,把每个曾停留的门牌,都折成火车票的形状,塞进牛仔裤后袋,却在某次弯腰时,连同硬币一起滑落,滚进了下水道的黑暗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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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站在陌生的巷口,看修鞋摊的老师傅钉鞋掌。铁锤敲打的节奏里,忽然懂得所谓过客,不过是把 “家” 拆成了碎片:门框的木纹藏在掌心,窗台的月光收进行囊,连母亲唤我乳名的语调,都酿成了每个异乡的晚风,轻轻吹过,却再也吹不回最初的巷弄。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,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,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,请点击举报。